評吳佳益碩士設計創作論文:「『八分之一』一天中的三個小時」
本文作者:國立台南藝術學院藝術史與藝術評論研究所碩士 沈伯丞
在「八分之一」中,透過對一連串空間語彙的重新排列組合,作者提出個人對既有的空間建構語彙的質疑與挑戰。如果說,往昔的公共藝術作品,是創作者個人表現的公眾化,是將自我造型語言,呈現在大眾面前並試圖成為大眾通用語義的一種展現活動。則「八分之一」在採用了公共藝術作品的性格表像下,暗地裡進行了一場將公共空間私我化的運動。其所採取的方式是”人”對空間經驗的重新建構。觀看「八分之一」時,欣賞或解讀的態度可以暫時擱置一旁,重新認識或閱讀空間,可能才是對進入作品內在空間的道路。
「..基地只是暫時性的…它是我對整體環境的眾多想像之一….作品可以放在水稻田中央,或台東的海邊….。」「…它沒有負擔,沒有預設,它是全然開放的。」「它的基地是天、地….而我也只為它設定這些…。」從作者對建築基地的自述中可以發現,作品在先決條件的設定中已經擁有了其公共性格的外在表現(全然開放),而這樣的預設條件也將在作品完成時,映襯觀者、旁人對作品的第一判定與作者主觀意識的合契。「當代我的身體是被建築極度保護與壓抑的….我只渴望有八分之一讓我感覺存在的差異…。」,上述是作者基於身體官能的感覺,在面對建築時提出了自我的需求∼感覺存在的差異∼。在這樣的複合思考下,作者開始了「八分之一」的設計,由此建築作品「八分之一」其內在性格中蘊含著所被給予的兩項特質:(1)全然開放的。(2)個人對建築的差異感覺。透過對空間結構語彙的重組,作者開始進行了一連串遊走公共、個人空間的建構遊戲。
「…所以,你所稱的房子躲在你不易看到的地方」:任何觀者在第一次視覺接觸「八分之一」時,所能獲得的印象是,在毫無屏蔽的空曠山丘上設置著一件強調結構(樑、柱..)的作品,而正因為”無屏蔽”的外在視覺表現,作品在此獲得了公共作品性格的第一條件∼全然開放性。從而觀者基於視覺印象的認識過程,所串連的將是以既有已知的經驗判斷得知:「這是一件公共創作作品」。基於判斷,觀者後續進行的活動將按著以的經驗,進行其後的種種相應活動。而「八分之一」也就因為第一印象的建構,讓觀者將其定義為公共空間的作品或者是公共化的作品。然而,利用觀者既有的經驗來定義作品性格,只是整個創作活動的第一步∼完成作品表面的公共性格。作者說過:房子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這不是另一場國王的新衣的騙局,而是”房子”的種種構建(屋頂、走道、牆壁..等)重新架構在他人的視覺與認知經驗的落差之上。「這條路隨時會變,因為我石灰每次灑的路徑不一樣..」;「…只是最近我希望螢火蟲(地燈)的感覺是在林子裡,所以我會把回家的路靠近樹林….」;隨機變換的步道(對道路的視覺不確定性與文字認識中道路固著性格的反差),一如一般人在個人空間中的生活動線,體現的是在每個不同日子中的活動狀態,這是一種全然個人的行為。在作品據有公共空間及公共性格之後,作者開始像一個在沙灘堆積城堡的兒童,天真的宣稱個人王國的建立。空間(基地),在這一刻開始反轉成作者內在王國的領土,而作品便是其個人的城堡。「我曾想,如果屋頂是通往無境,是輕盈透明」;「我希望牆壁跟衣服一樣柔軟包覆」;「浮動地板的區域暗示心理需要屏蔽的範圍」自述中,可以看見面對作品的構建時,作者如何讓表現貼近原先設定的條件,於是牆壁由柔軟引退至無形;屋頂殘留的壓克力板單薄到連基本的功能性(遮蔽)都已然消失,軟地板的設計成了唯一可見的構建(可見但不可信),但作品兩項特質的結合,即開放性、差異性,也因此更形完整。隨機變換的路徑、無形的牆壁、柔軟的地板、輕盈的屋頂,觀者在進入此一空間之後,會發現視覺與文字認識的落差是作者為其個人王國所建立的屏障,屏蔽的功能不是物像在視覺傳達中(開放無遮蔽)所給予的,而在觀者既有文字認識與視覺現象之間的落差中產生暗示心理所需要屏蔽的範圍。於是,已知的空間語言,在此成了旁人無法進入的障礙,空間私有化也在此時完成。作者,利用語言經驗與視覺直觀之間的落差,成功的佔領了一個個人的王國。
一如前言,「八分之一」是作者對人為空間既有的建構語言所提出的質疑與挑戰,地板的軟硬差異,構築出的是一個旁人所無法進入的通透卻又封閉的個人空間。作品的公共性格表現,也同時反轉成私我的獨白。透過內在性質與外在表現的衝突。作者在空間的語彙上提出了個人的質疑:個人及公共空間彼此間的差異與衝突存在何處?以及究竟是視覺中的實質物像建構了空間的性格表現,還是經驗或語言決定了空間的實質意義?「八分之一」存在著表象與內在的對立,而觀者正是下決定的人;於是人對空間的定義與經驗,在作者童心的惡作劇中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於是「八分之一」還存在著隱性的公共性格∼作者對所有觀者提出的有關空間定義的挑戰與質疑。